伴随着工商银行浙江分行原党委书记、行长沈荣勤被查，国有四大行浙江省分行原“一把手”们均已“落马”。南都湾财社记者梳理注意到，“退休”成为上述四位行长的重要标签。比如沈荣勤早在2017年在即将到龄退休前辞职，离开工行体系。中行浙江省分行原行长郭心刚、建行浙江省分行原行长高强也在多年前卸任并已退休。据记者观察，此番动作释放出明确信号：对于金融高管而言，反腐没有休止符，权力监督没有真空期，退休也不是“避风港”。

涉及工、建、农、中等大行，

浙江金融体系多名高级干部被查

2025年5月30日，中纪委官网通报，工商银行浙江分行原党委书记、行长沈荣勤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中央纪委国家监委驻中国工商银行纪检监察组纪律审查和辽宁省锦州市监察委员会监察调查。 

沈荣勤早年在浙江省仙居县人民银行工作，后加入工商银行，历任仙居支行员工、副行长、行长；台州分行副行长、行长；浙江省分行副行长等职。2006年，他调任工行山东省分行行长。2011年，重返浙江任工行浙江省分行“一把手”。

今年5月7日，中国农业银行原首席专家兼浙江省分行原党委书记、行长冯建龙“落马”。从通报看，冯建龙系主动投案。记者留意到，就在他落马前，多家媒体曾报道冯建龙被有关部门带走调查，其直系亲属及多名社会关系人被留置。

冯建龙是老农行人，在基层有过充分历练，他早期在农行浙江某县级支行担任信贷员。2003年后，冯建龙任农业银行湖南省分行党委委员、副行长，农业银行浙江省分行党委委员、副行长，农业银行审计局广州分局局长。2013年，冯建龙的职业履历再度跃升，履新农业银行重庆市分行党委书记、行长。2017年，冯建龙回到家乡浙江，出任农业银行总行首席专家、浙江省分行党委书记、行长等职。据媒体消息，他身兼万亿级资金管理和金融创新试点的重任，推动 “科技 + 普惠金融” 改革，使得小微企业信贷服务覆盖全省 80% 的县域。2024年，他曾出版《国有银行党建探索》一书，自述将党建视为“国有银行的生命线”。

一个插曲是，农业银行浙江省分行原党委委员、副行长吕晓东在2023年底被开除党籍和公职，他曾违规发放贷款造成巨额损失，冯建龙正是吕晓东的老上级。

2025年4月底，建设银行浙江省分行原党委书记、行长高强涉嫌严重违纪违法被查。高强也是老银行人。在建行体系内，他的履历颇为丰富。曾任建设银行浙江丽水地区分行党组成员、金温铁路专业支行行长，浙江省分行营业部副总经理、杭州市之江支行行长，省分行营业部总经理助理、副总经理，杭州公司客户部兼省分行营业部总经理、公司业务管理部兼省分行营业部总经理、公司业务部总经理，安徽省分行风险总监、副行长，山西省分行行长。2015年，高强回到浙江，出任建设银行浙江省分行党委书记、行长，直到2019年卸任。

需要注意的是，上述三位国有大行的地方高管“落马”时间颇为集中。而在一年多前，即2024年4月，中国银行浙江省分行原行长郭心刚已经接受调查。公开信息显示，郭心刚曾在中国银行工作多年，曾任甘肃省分行行长，并在2014年担任浙江省分行行长。据悉，郭心刚曾以第二作者的身份参与撰写了《商业银行532模式：从营销到复盘》。他还多次应邀到中国银行总行培训班及其他大型企业授课。

“已退休”成为上述四位行长的重要标签。从公开信息看，沈荣勤2017年退休，郭心刚2020年退休，高强2020年退休，冯建龙2022年退休。国有行“地方干将”陆续被查，也传递出金融反腐“零容忍、无盲区”的明确信号。

不过，如果拉宽视野，近年来浙江的金融体系“落马”或受到党纪政务处分干部更多。2025年5月，中纪委官网通报，浙江省委金融办原副主任、省委金融工委原委员、省地方金融监管局原副局长潘广恩被开除党籍和公职。通报指，潘广恩“贪欲膨胀，大搞权钱交易，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在引入投资资金、公司股改上市等方面谋取利益，非法收受巨额财物”。

金融是地方经济的晴雨表。据南都湾财社记者观察，浙江作为经济强省，金融市场活跃，业务体量庞大。从2024年的“金融成绩单”看，浙江省金融运行呈现“金融要素保障充分，信贷投向重点突出，融资成本稳中有降”的特点，为浙江经济高质量发展和发挥“经济大省挑大梁”作用提供有力金融支撑。按照中国人民银行浙江省分行、国家外汇管理局浙江省分局披露的数据，2024年浙江省存贷款继续保持增长，当前全省信贷存量23.8万亿元，居全国各省市第三；社会融资规模增量居全国各省市第二。

以贷谋私频发，

信贷权力滥用成为腐败温床

民营经济发达，金融市场活跃，信贷规模领先，也容易成为信贷审批权力滥用的“腐败温床”。

南都湾财社记者了解到，近年来已查明的银行系统腐败案件中，违规发放贷款、以贷谋私问题频发。从纪检部门通报的情况看，以贷谋私、靠贷吃贷，成为本轮金融反腐风暴中的一个关键词，中纪委也频发文严查以贷谋私，官方通报也颇为相似。

比如，上述浙江系四名国有行原行长中，最早落马的郭心刚也最先接受党纪政务处分。去年12月，中国银行浙江省分行原党委书记、行长郭心刚被开除党籍。经查，郭心刚“长期与不法商人沆瀣一气，退休后仍利欲熏心，利用职务便利和职权地位形成的便利条件为他人在信贷审批、矿产开发等方面谋利”；“违反国家规定发放贷款，滥用职权高价承租办公大楼，造成国有资产重大损失”。从通报看，郭心刚构成严重职务违法并涉嫌受贿、利用影响力受贿、违法发放贷款、国有公司人员滥用职权等犯罪事实。

去年5月，建设银行浙江省分行原党委委员、副行长劳新江被开除党籍和公职。通报指，劳新江“通过信贷客户谋取私利”；“利用职务上的便利，在企业贷款审批与发放、信托业务承接、信托产品销售等方面为他人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他人巨额财物，涉嫌受贿犯罪”。

2023年底，农业银行浙江省分行原党委委员、副行长吕晓东被“双开”。按照纪委通报，其“违规发放贷款和处置信贷资产，造成重大损失或重大风险”；“利用职务便利以及职权或者地位形成的便利条件，为他人在贷款授信审批等方面谋利，非法收受巨额财物，涉嫌受贿犯罪；违反国家规定发放贷款，造成巨额损失”。

据业界的不完全统计，2024年金融业至少有90人接受审查调查，68人受到党纪政务处分。其中，涉及信贷权力滥用、违规批贷、放贷等“靠金融吃金融”乱象。

 

余热变余威？

退休“旋转门”或容易隐藏“期权腐败” 

“退而不休”现象同样普遍。据观察，一些金融核心高管在退休后通过担任行业协会职务、企业独立董事等“旋转门”方式，继续利用金融领域“余威”进行权力变现。

2017年，沈荣勤在工行浙江省分行行长任上退休后， 担任浙江钱塘江金研院理事长、院长，钱塘江论坛组委会副主任，浙江谦瑞置业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浙江钱塘江金研资产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浙江省金融业发展促进会常务副会长等职。2021年，沈荣勤还曾出任嘉兴银行独立董事。

中国银行浙江省分行原行长郭心刚退休后任浙江省金融业发展促进会会长。据悉，该促进会是由浙江省地方法人金融机构、在浙金融机构、金融服务类企业、金融相关行业组织、上市公司、中介机构等联合组成的非营利性社会团体法人。

建设银行浙江省分行原行长高强辞职后，也在多个机构继续释放“余热”，曾担任浙江省股权投资协会会长，浙江金顾财务顾问事务所主任，浙江省上市与并购联合会特别顾问，财通证券、南都物业独立董事，浙商银行外部监事，杭州久胜私募基金管理有限公司董事长。有消息指，高强退休后在部分在金融机构领取高额薪酬。

实际上，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原银保监会）对金融机构高管及关键岗位人员的离职后有从业限制。比如，金融机构高管及关键岗位人员离职后，在一定期限内不得在与原工作业务直接相关的企业或机构任职，以防止利益冲突和权力寻租。

“无论在职或退休，只要存在以权谋私的腐败行为就不可能平安无事。”相关纪委监委负责同志曾表示。

据记者观察，退（离）休干部在企业违规兼职，容易隐藏“期权腐败”问题。去年，中纪委在官网发表《深挖细查违规兼职》文章其中提到，为规避查处风险，有的企业许诺相关人员利用职权完成请托事项，待离职或退休后以顾问、专家等名义在企业兼职并提供高额酬劳，本质上是打“时间差”的权钱交易行为。另外，“退（离）休干部违规兼职与‘期权腐败’的相同点在于都是退休后违规获益，不同点在于后者与退休前行为关联，存在在职时为他人谋取不当利益、退休后‘兑现’好处的情形，涉嫌受贿犯罪。”

针对多起通报提及党员、干部退而不休搞贪腐的现象，此前中纪委官网《退休不是腐败“避风港”》的文章也提醒，退休不是放松纪律弦的“挡箭牌”，更不是腐败的“避风港”，过不了退休之后的廉洁关，毁掉的终究是自己。

那么，如何完善制度建设，形成监督合力？杭州市纪委监委研究（法规）室相关人士认为，“针对党员、干部退休后搞贪腐的问题，要深挖体制机制、权力运行等深层次问题，相关部门要加强沟通协调，形成合力。严格落实干部任职回避、轮岗和离任审计制度，破除干部因在某个岗位任职时间过长而形成的关系网、利益圈，切实加强对党员、干部日常及退休后的管理和监督。”

 

采写：南都湾财社记者 卢亮